云门舞集之行草贰

《松烟》是林怀民继《行草》之后再度由书法美学汲取灵感而作的舞蹈，原名《行草　贰》，2012年改题《松烟》。

　　为了庆祝云门舞集成立三十周年，舞团在台北国家剧院举行了《行草贰》之世界首演。从本土出发的经典之作，到结合中国书法、宋瓷及武术，与西方前卫音乐之当代美学之舞，呈现出四海闻名的云门之演变。
　　继一九九○年代中期，舞团接受太极导引的肢体训练后，云门的舞者躯乾开始转柔，重心也较沉稳，这种训练有别于早期所受的西方芭蕾对线条的训练，或现代舞如葛兰姆（Martha Graham）技巧对控制力之要求。这种东方肢体锻炼，或许较接近京剧身段。然而，毕竟京剧着重戏剧性的舞台效果，与源自锻炼人体攻防的太极与武术所着重的柔与刚，又不尽相似。《行草贰》虽然名称上延续二○○一年底推出的《行草》，但今年的新作除去了人体与书法的具体互动（例如：没有任何字迹投射在舞台上），仅抽离出书法家握笔挥毫时，所运用的流动与停顿之气韵与节奏。
　　与其说《行草贰》的美学源自书法，不如说其所追求的「纯净」更接近宋朝白瓷的精致与素雅。林怀民选用的音乐也是相当「空」、「无」的氛围作品，其中不是轻微的铃声，就是低沉的近似西藏喇嘛的长号声。作曲家约翰?凯吉（John Cage）是美国二十世纪后半的前卫音乐之父，创作理念深受东方老庄哲理之影响。其最出名的作品《4’33“》就是他在钢琴面前坐了四分三十三秒，一键也没弹，因为他认为世界上任何声音都可视为音乐，甚至包括寂静。此观念与中国国画中的留白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正由于凯吉对音乐的民主态度，与他长年合作的舞蹈家模斯?康宁汉（Merce Cunningham）才得以在舞台上自由发挥，展现他追求「纯」舞蹈的理念──也就是为舞蹈而舞，而并非为叙述故事或心情而舞。这也或许是一九七○年代初期曾在纽约市的康宁汉舞蹈教室习舞的林怀民，在编创《行草贰》时，和康宁汉相通之处。
　　
　　舞者亮眼自信
　　编排纯舞蹈的挑战，远高过叙述性作品，原因在于它必须从舞者肢体动作、排舞结构及相关舞台与灯光、服装等方面增加变化与可看性。全长约七十分钟的《行草贰》，没有中场休息，其中的独舞、双人舞或群舞，是由不同的十段选乐做为划分（只有在第七段群舞后转接到第八段的「一线天」男独舞之间，有短暂的全暗，以凸显下一段的灯光效果）。团里的资深舞者表现亮丽，如李静君的独舞，透过呼吸所引领的流畅动作，对比出其斩钉截铁的跺步与顿句。周章佞更是丰厚了她在《水月》以及《行草》中的柔与刚。另外开场的杨仪君，与温璟静之收场，也都展现了他们长期在中国身体训练后的自信。值得一提的，是宋超群与周伟萍在舞作中段的双人舞──周的柔软与宋的高挺，视觉上非常抢眼。除此之外，郑宗龙的独舞，也呼应《水月》中一开场的太极导引般的涟漪波浪之美。可惜由于他在前一周演出《薪传》时受伤，无法参与《行草贰》第四段，以至于原本安排的四对双人舞，以不对称的七人呈现。无论如何，穿著林璟如设计的肉色紧身衣与宽管白裤的女舞者，以及上身赤膊搭配深黑色前似裤后似裙的男舞者，（尤其是舞作中第三段一排男舞者由侧幕出现的武术英姿），融合了《水月》的柔美与《行草》的刚健。
　　至于《行草贰》的群舞特色，在于以重迭的技巧，堆积出厚度，丰富了舞台与音乐的空旷。例如舞作先由聚光灯照在一位女独舞者，其它人静坐在黑暗的一旁，接着第二人加入，在不同起点，舞着同样的动作。这种相迭的观念，也同样出现在王孟超所设计的舞台背景投射上，例如从整片的乳白色或黄褐色的背幕，迭上深色的渲染似斑驳，或宋瓷上的裂纹。其实，瓷器的制作过程，也是以高岭土的白色石质粉末为胎，再加上一层层的无色透明釉烧成的，因此呼应舞台上不同领域的艺术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