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邦骑士》——被凝固的当年

技术与艺术

有段时间，我都在琢磨一个问题：就写作来说，是技术性的工作多一些，还是艺术性的工作多一些？作家在作品中，到底会投入多少心血和激情？是锱铢必较，还是草草了事？诚然，每样工作都可以付出全部心力，但随着经验日增，烦躁日生，重复做一样事情，难免会心烦。
从某种角度说，最初恐怕就是最好。以后的写作，或是从事其它工作，都会失却最初的懵懂与热情。这个世界渴望新奇，但我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做重复的工作。以写作为例，很多推理小说家在写系列小说第一部时，故事情节，又或是人物塑造均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可接下来的系列作，很多都是第一部的复制的延续和发展，或有中流击浪之作，但终究失去了开创的勇气和让人感动的激情。而最让人失落的，是作家在写作过程中，慢慢将激情消磨，把写作作为一种技术手段而循规蹈矩地创作，不再把心血融入作品中。心血自然是有限的，真正算得上作家呕心沥血的作品，也不过就那么一两部。对高产作家来说，写作往往不是一门艺术而是一门技术，他们在写作的时候，可能会保持旁观者的态势，就算把别人的喜怒哀乐描绘得淋漓尽致，自己也不会动容，而是客观、冷静地在技术层面上记录下种种风云。
岛田也是一位高产作家。
但至少从这本《异邦骑士》中，我们可以看到岛田的心血和当年的热情。

真实、记忆与爱情

我个人更愿意把《异邦骑士》看成岛田人生观的表达，至少是当时人生观的表达。故事中的“我”，是一名失忆男子，却邂逅了一名美丽的女子良子，并展开了热恋。但随着过去的回忆一点点浮现，“我”面临的最大困境，便是在现实和过去中抉择……
这本《异邦骑士》，诡计并非无懈可击。个人觉得御手洗洁最后的推理过程太过牵强，而且这个诡计雕琢痕迹过重，故事前半段是岛田的真情流露，后半段则算是岛田的苦心雕琢。但这本书，确确实实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到岛田的彷徨与迷茫。
二十多岁的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是复杂的：整天胡思乱想，又或是对超能力想入非非，把自己想像成可以特立独行、飘然于世的骑士。我们自认为我们很重要，有能力去改变世界。但真到我们在现实中碰个头破血流，或者在豆瓣上被一群马甲围攻的时候，原本的天真幻想可能就会在一瞬间破碎，开始用灰暗的眼光重新打量这个复杂的世界，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不如我们都失忆吧，从头再来。
逃避不愉快的经历，留一个空白的自己，小说中的“我”便在机缘巧合之下达成了这个目的，过去是赫赫有名或者默默无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新的生活中，找寻到了真爱。逃避现实的目的，是为了追寻比现实更美好的梦境。
问题是，过往是无法摆脱的幽灵，现实是挥之不去的烙印。梦境和现实，我们总要选择一样，就算是整天做白日梦的人，也要面对现实的问题，直面人生的惨痛。
而梦境终究破灭，从冥想的空中重新坠落到现实的地面，当年的激情和热血，也就凝固在半空中，成为无法抹去的珍贵回忆。
作品可以反复修改，但那种热情和心血，那种稚嫩的感动，那种年轻时候的人生观，会牢牢刻在作品中，就算事隔多年回首凝望，脸红、惭愧、又或是不堪回首，也无法撼动当年的纯真思潮。
所以岛田的反复修改，并不能抹去年轻时的粗糙，只会让那份记忆凝固起来，永远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