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生死，承载着时代的期许

为世人所铭记的奥地利传奇作家赫尔曼·布洛赫（Hermann Broch）在世界文化思想领域都有着特殊的影响力，诸如汉娜·阿伦特、卡尔·荣格等一些著名学者对布洛赫的赞誉与肯定建立在其创作的多类型作品体系中，无论是从语言风格、情节设定以及主题思想等方面都有着自己极为出色的定义与理解。从某种程度上看，文学能够成为布洛赫对外部客观世界的表达方式与手段，完全是依靠着作者对人类个体心灵世界的架构与反应，他将丰富的意识形态领域投射到了真实与虚构的双重境地中，使文学这个艺术形式真正具有了可以延伸和拓展的广阔空间。作为布洛赫代表作品之一的《维吉尔之死》对于世界文学史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也是能够全面反映上述内容的典型代表。这部小说针对于从个人经验到历史记忆的跨越与递进形成一套完整的逻辑框架，在介于生存还是死亡、过去还是未来的辩证思考中完成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探索之旅，使其成为了一部始终流传的世界文学经典。

布洛赫的小说始终在不同层面追问“时代精神”，作为一部通过丰富的哲思与情感反映人类命运的作品，《维吉尔之死》的故事核心围绕着古罗马诗人维吉尔与其毕生之作《埃涅阿斯纪》所展开，通过维吉尔离世前将近一天所思所想所言所做的叙述，将这段横跨千年之久的人物与历史进行了大胆的创作与想象。由于整部书的厚度较重，萦绕在故事主线之上的一系列内容相信能够为广大读者所了解，但这本书所能折射出的特质仍需要我们以细致的角度加以剖析，总结起来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显著特点。

一是该书是布洛赫从个人经验出发生成的人生自传。从成长时期所积累的丰富知识为生活在19至20世纪的布洛赫带来了相当大的助益，在接触不同学科门类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价值体系。成年之后随着时局动荡的流亡生涯，使布洛赫深刻认识到了曲折的人生以及复杂的环境，他将对自我的认识与感知透过维吉尔这个曾经存在于历史上的鲜活人物进行了紧密结合，书中大段的心理自白一方面是作者站在维吉尔一生的角度上加以细致深入的展开，另一方也包含了其对于自己所经历人生的总结、回顾与梳理，从书中的某些桥段可以结合作者本身的经历更好地理解，也说明了作者借由历史人物所经历过的往事重新还原自我的人生。俗语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维吉尔的最后时刻他经历着常人无法想象到的转折与变化，有关于服务的当权者、有关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关于对未来的畅想与打算，这些作为烙印在脑海中的存在，将会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呈现在读者面前，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幻，在仅剩的时间面前他的尝试不啻为是对人生最后的付出与努力，尽管有着太多无法预料、掌握和决定着的事情，但对于维吉尔，也包括布洛赫本人，都是一次极为难得的生死考验抉择，物质的逝去不代表精神的消亡，他们两者的融为一体恰恰证明了人类自我主观能动性上的追求。

二是该书站在历史记忆的节点上所进行的艺术探索。无论是古罗马时期的维吉尔本人还是那本凝聚了其毕生心血的史诗作品《埃涅阿斯纪》，对于这段历史的记忆或许是稍有历史常识的人所了解的，但如果真正触及到人和作品本身真正所体现的核心价值来看，显然有很多值得为当代所铭记的精神财富。维吉尔的人生所伴随着古罗马对外征服扩张的历史阶段，《埃涅阿斯纪》作为新型史诗更是歌颂了这段可歌可泣的神话史。怎样的人生孕育着怎样的作品，这背后所产生的复杂过程相较于结果更应该为历史所铭记，也是我们基于此去理解维吉尔为何要最终决定要销毁《埃涅阿斯纪》的出发点。对于维吉尔来说，他的一生是与历史时代所共存的状态，他的所见所闻投射到了艺术创作中，成为了《埃涅阿斯纪》所建立起来的宏大框架，在这部史诗中他歌颂人类所产生的巨大创造力以及辉煌成就，这些至美至上的魅力却成为了维吉尔晚年不断总结思考的关键，这样的怀疑以至于否定取决于作者对历史进程不断加深认知的过程，也是其思想价值达到了一个日渐成熟境地的标志体现，一个人从开始的完善自我到后面的否定自我，本就是自我进化上升的阶段，折射在其作品中也是如此，放在人生的结束时刻重新回顾《埃涅阿斯纪》自然产生了新的想法，而这也是基于自我和作品所带来的拓展与延伸，相较于那种执迷不悟的盲目自信，这种不破不立的坚持决定其实更加具有创造力，也是人类从古至今不断繁衍进步的能量源泉，如果困顿于往日的辉煌不能自拔，那么也就无法真正接触到真正美好的未来。

三是该书所给予的希望成为了指引未来的深刻启示。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摧残文明体系的遭遇之后，布洛赫比常人更加怀有深深的幻灭感，但作为一个经历过精神洗礼的先驱者，一味的颓废与失落并无法为当下所面对的人类文明世界带来帮助，真正的办法是在黑暗中寻求到一条可供继续走下去的道路，是以自己的方式为人们寻获那些可以汲取的力量。带着这样的期许，作者借由维吉尔临死前所幻想的场景，以带有重生降临的新姿态见证了那些象征着初始的美好意境，犹如最后焚烧书稿的决绝一般强烈的是，维吉尔仍是没有放弃对人类文明的幻想以及普世价值的追求，作者与维吉尔炽热的精神一直燃烧到了最后。而最终的结果证明，《埃涅阿斯纪》于世人面前的出现与留存，仍是寄予着一种保留希望的星火。所谓真实，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事实；所谓虚幻，并非是无法达到的彼岸，在面对过去与未来如何联系的过程中，布洛赫富有辩证意味的探索为那个时期的人们带来了新的文学思考，他和这部作品在跨越历史和时代的作用下弥补了现实中的缺失与空白。相较于那种简单直白的描写，布洛赫看重和追求的是意识观念上的顺序逻辑，是沿着人类情感思绪的左右下所进行的心理描写，促使着其所要表达的内核能够为读者从浅入深的认同和接受，在高度充满自我抒情的表达下，跟随着布洛赫的思绪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不失为是一场充满智慧的深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