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理解的顺从

私以为中文的“顺从”要比submission更能代表作者在文中想要表露的意思,对于战败的士兵来说submission是“服从”,这充分蕴含着丧失主动权的屈辱,而“顺从”不是,顺而从之,女性顺从的模糊性尽显无遗。
自古以来,不论中西,顺从都被认为是女性重要的美德之一,甚至将其视为女性的道德本性,早在启蒙运动时期,追求自由被认为是人类的天性,而女性的顺从也就顺理成章被当作低人一等的凭证。本书的作者加西亚正是想规避本质主义和古典哲学对女性顺从的非此即彼的解释陷阱,采用一种自下而上的方式将“顺从”这个哲学禁忌作为一个社会现实来解构,展现女性顺从的复杂性和特殊性。
这本书围绕女性顺从这个中心议题层层递进地进行结构严谨的论述,其中包含了对凯瑟琳·麦金农和波伏娃著作的解释分析,深入浅出地向我们解释了女性顺从究竟意味着什么。

女性的身体早在被自身体验之前就已经沦为客体,正如波伏娃所说:“对少女来说,她因意识到自己成为被凝视的对象而体会到一种可怕的震惊感,在这个过程中,她成为肉体。”
这让我想起了初中的某一天和朋友外出玩耍,迎面而来的男性路人赤裸裸的目光和同游朋友意有所指的玩笑都让当时的我茫然又羞耻,没错,是羞耻,不是害羞,虽然当时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明白那种目光代表着什么意味,但是那种头皮发麻的羞耻感还是长久地遗留在我脑海中。上了高中随着身体的逐渐发育,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和如影随形的男性目光的凝视,都让当时的我为自己拥有这样的肉体而感到耻辱,于是学会了低头驼背,掩饰自己身体的变化。直到很久以后与女性朋友们的深层次交流,我才知道这样的体验不是我个人的,而是整个女性群体的,是从一个无性别意识的小孩子到意识到“我”是一个女性并且为此羞耻的必经阶段,这种过渡恰恰体现了女性经验特有的先在性。
在少女完全成为一个女人并开始体验她的女性身体之前,这个身体就已具有作为性欲对象的社会意义。”
可是社会长久以来的驯化会使女性将顺从内化,以为选择顺从也是实现了自己的自由,即一种主动的被动性。正如现在流行的一个社会议题“服美役”,很多女生振振有词地鼓倡道,“是打扮给自己看的”“女性就要活得精致”,看似掌握了主动权,是啊,主动将自己打扮成客体的权利。有一句现在看来土到掉渣可是曾有一段时间被视作真理的话:“男人通过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则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女性将自己打扮成美丽的客体,通过雌竞打败一同“参赛” 的其他客体,成为了男性向其同性可以炫耀的财富和荣耀,由此获得一种虚之又虚的权利感和荣誉感。正如波伏娃指出的,“自我的湮灭中实际上存在一种权利。”
最后,我实在是太喜欢这本书的内封了,化用了玛丽莲·弗莱对活在鸟笼里的女性的比喻,弗莱说:"虽然每件小事看起来全然无害,但是积少成多就不同了。它就如同一个鸟笼,如果你凑得非常近,你会觉得单独每一个金属丝,都不会困扰到笼中的鸟儿,它们完全可以轻松地绕过金属丝飞行。此外,即使你一根根地审视这些金属丝,你也无法揭示鸟儿如何能够被它禁锢或者伤害。但是,如果你退后一步,突然看到整个笼子,就会立刻清楚地发现:鸟儿被“系统化互相关联的屏障”所包围。尽管这些屏障单凭自身都不会妨碍鸟儿飞行,但合在一起,肯定会像“铜墙铁壁”那样限制住鸟儿。"这就是压迫难以被我们察觉和辨别的原因,这也是女性不知不觉掉进顺从陷阱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