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政治利害摆在第一位，你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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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最近读了一本特牛逼的书。
有多牛逼呢？著名学术书店万圣书园，每年都会发布四份年度销售榜单，分别是总榜、新书榜、汉语写作榜、翻译作品榜。
这本书直接占了三个榜单的头名。至于为什么有一个榜单不是，那是因为这是本中文写成的书，不符合翻译作品榜上榜规则。
这本书就是《曾彦修访谈录》。
你不知道曾彦修是谁？没关系，这一点都不影响你阅读。打开这本书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曾官至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总编辑。
这本书是他的口述回忆录，记录了大半个世纪以来他自己的所见所闻。当然他自己也不可避免牵扯其中。
读完这本书，可以说是借曾彦修的眼，重新认识了他所经历的历史事件，这些历史事件包括延安整风、土改、反右、大跃进以及“文革”。
二
作者说话非常直接和坦诚，不虚与委蛇，不回避。所以很多的细节和官方修史，有较明显的出入，这也正是这本书不被大多数人所知的缘故吧。
举个例子，比如三年自然灾害，官书说是因为全国范围的自然灾害。但作者却说这是“全不正确”的。
中国幅员那么大，几千年以来，没有说从东到西，从北到南，一起闹自然灾害的。你像苏无沪地区、成都平原、珠江三角洲，从来都是旱涝保收，可在那三年依然饿死人。
而且不止三年，实际上是从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四年，整整五年。
另外，这本书里有很多的历史细节，谈到的一些掌故，几乎从未在任何资料中有过记载。
苏共二十大后，毛主席在党内高层讲，斯大林的“肃反”扩大化，在资产阶级民主国家就不会发生，在英国、法国不会发生。曾彦修说，这个话反过来理解就是，只有在个人绝对独裁的国家才能发生。
毛主席还不断讲，要扩大民主。
比方说，美国国会一开就是一年，英国国会天天开，几个人也开，没有人听，一个人照样讲。我们的人大，也开几个月行不行？不说一年十二个月都开会，我们开它几个月，开它半年，你国务院做你的事，让他批评，让他讲。
另外，毛还提出来，大学的党委是不是可以考虑撤销？可以成立一个教授委员会，可以搞一个教授治校嘛。
当然，曾彦修在书中也坦言，很多人不在了，上面那些话也死无对证了。
三
作为一名老共产党人，不可避免经历过批斗人、被人批斗的事，书中也有很大篇幅记述了这一部分内容。
曾彦修曾身居高位，需要经常审查人的历史问题，涉及到“整人”。
作者肯定地说，“只要允许我过问，我一定过问；凡对人的政治怀疑，全没有证据的，在我的力量能及之处，我一定给予推翻。”
事后回想，作者也不免心惊胆战，为自己的表现捏了一把冷汗吧。
他自省到：如果“把政治利害摆在第一位，我失去了做人的资格”。但好在这颗知识分子痛苦、不屈、希望的心，经受住了惊雷般事件的考验。
近年来，作者做了一首自寿诗：‘碌碌庸庸度此生，八千里路云和月。夜半扪心曾问否，微觉此生未整人。”
经历过那样一场人性实验后，依旧能挺直腰杆、大声讲出这样的话，其中的重量，可以说是千钧。
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话：多一个人看1984，就多一份自由的保障。现在读完这本书，我也想说：多一个人看《曾彦修访谈录》，就少一份重蹈历史覆辙的可能。
近些年，经常能在微博看到为“文革”翻案的评论。以前只是觉得气愤和无奈，现在看完这本书，回想只是觉得害怕。
曾彦修退休后，曾有人事司的同志通知，要他取回他反右时写下的检讨材料，催了一年多两年，他没有去拿。
最后一次他说，留着吧，将来说不定还会有用处，有什么运动再来，就可以写简单一点。将来能肯定没有这种运动吗？
曾彦修这样问道。我们这些后人，能给出肯定的回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