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事勿取是什么？

魏思孝

我是2017年12月份开始写这篇小说，到2018年11月份结束，也不是一直在写，但主要就是围绕这件事。过去快两年，去回望这一段创作，记性不太好，也确实没多少可谈的东西。新鲜和兴奋劲，早就消退了。创作大致都是如此，苦恼和怀疑交织，有写兴奋的时刻，不太多，沾沾喜喜也有。从最终的成品来看，我只能说，这是那一时期，我能写出来的程度。经常是写一会，去阳台抽烟。有时深夜，写累了，在阳台抽烟，看着外面，大多的住户都已经熄灯休息，一两盏的路灯，是容易矫情的时刻，也会有一种自怜的情绪，写作是有点辛苦啊，希望最后能不白费心血。可什么叫不白费呢，从文学本身来说，品质过得去。书中存在的一些不足（文学层面）会在以后的写作中改进，弥漫在小说中的情绪，和显示出我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当下甚至很长一个时间，不会有太多变动。除非，我个人生活遭受到颠覆性的变动。 这么说吧，如果没读过我的小说，就从这本开始。读过我之前小说，读到这本，觉得我又在小说这个行当，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和过去的青年焦虑写作，有个明确的界限。读到小说里的楔子，会知道这本书的出发点，来自于一个简单的意外杀人案件，是我多年前在当地的报纸上看到的，觉得有点意思，想写成一个东西，慢慢发酵，融入我的生活经验，人物有原型，事情都是虚构的，进行了填充和再创造。引入老黄历的这个形式，从一开始构思时就确定了，代表着我们这个国家，自下而上，不能说是迷信，也总有玄妙和被宿命支配的情节存在。书名余事勿取，是编辑林潍克取的，我很喜欢。意思是：这一天，除了黄历上规定的，其余的事情都不适合做。道出了小说背后的一些真相。人被支配和无助性。在农村，任何略显庄重的时刻，比如婚丧嫁娶，都要看日子，选择一个所谓的吉日。良辰美景，并不常有，那些日常，又是如何去度过的呢？前两部分，侯军和卫学金的篇章，拢共四天内发生的事情，融合他们上下几十年的生活简史，加上第三部分的卫华邦，串联起生于80、70、50，三代人的生活境况。 卫学金的原型来自于我去世的父亲，故事全为虚构，细节来自生活。如果说这个小说对我个人生活的重要意义，那就是在父亲死去七年后，让我通过写作，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内心上更加了解他在人生不同阶段的心境。写完卫学金这一章节，我感到尤其的轻松，终于可以坦然去面对父亲死掉这个事实。我想，这是文学的力量之一。用文学，对自己完成了一次生活上的和解。有几年，每次我去外地过夜，父亲总会给我托梦，不说什么话。多次之后，我就有些困惑，这当然不能用巧合来解释，终于有次我忍不住，把这事告诉老付（母亲）。她说，他担心你呢。我也很后悔，把这事告诉老付。后来再去外地，父亲就再没给我托梦。早知道，我应该把这件事憋在心里。 侯军这一章节，人物原型多为比我年长十岁以上的堂兄表哥们。故事为假，细节可考。老实巴交的人，无非就是在工厂，或自己做点糊口的小生意。这些是日常生活中的英雄，是认清了生活那种平庸的本质，还是归于无奈的选择。这也不重要，在我看来都是值得敬佩的坚韧。当然我主要是写的所谓的有故事的人，这种说法欠妥，是体现在文字上粗浅的表达。侯军、王立昌等人，他们身上保留着不和生活和解，不同流合污的姿态，这是好听点的说法，是旁逸斜出的那类人，从他们所行所为来看，是让生活发生意外的制造者，是生活这股河流中的石头，还没被打磨成鹅卵石，能让水花四溅的。远观他们，会满足猎奇。若是他们生活在你们周围，就喷溅你一身水，让你难堪。 在乡村的环境下，只有婚丧嫁娶，能让平时的劳苦大众暂时放下手头的一切聚集起来。远亲近邻齐聚一堂，是观察人情世事的一个绝佳场合。我比较热衷描述这些场合，包括后来又在写的长篇。乡村婚礼，大家的倦怠、紧张，并不都是想象中的温馨和快乐，齐心去努力营造一种氛围，又总是伴随着尴尬。乡村葬礼，肃穆的场合下，来帮忙的乡邻聚在一起嬉笑。出殡时，村民们聚在一起围观看戏。我所写的东西，都来自于我所观察到的眼前的生活，如果说这有什么价值可言，在社会学的意义上，用文字保留了人类生活中的一部分真相吧。现在保留的途径也多，文字虽不是最讨好和便捷的方式，也有其不可替代的部分。总会有不可言说的部分。 以上写这些，已尽我所难。别听我说的，这些话都不重要。去看小说，我想说的都在那里。我写这篇东西，无非就是人为制造点声浪而已。后记附在书里，关于小说本身的简单信息，就足够了。自我剖析，没必要，起码让我无事自己去倾诉，比较困难。要是有人提问，可能会更好些。写作，我时常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重要也很有意义的事情。当然，我就干这个的，精力投注在这上面，我不认为重要，那就对自己太缺乏尊重。我可以这样认为。但我觉得你们不要这么认为，作为读者，就把文学当做了解其他人生活的一种方式，好不好读，有没有意思，简单二元去评断就可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与坏，都不妨碍我继续写下去。 2020年7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