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纯粹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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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看可以用上海话读的小说,重看了这本长恨歌。
第一次看的时候还小,拿妈妈的书看,妈妈一上来就剧透,惋惜说,可怜主人公,被一个瘪三弄死。
也就记得一前一后的热闹,一开始做了上海小姐,一个大官的情人,但也没咋享受;最后是年纪大了,孤身一人,被莫名其妙搞死了。
看名字就觉得是个悲剧。
很长时间没有再读。
这次读,倒是读出了一点自嘲的平静。
女主角的上海,其实是我不认识的。她能在五十年代天天打麻将下午茶,七十年代支援女儿逛淮海路,八十年代晚上办沙龙,一直独门独户的住——而我,那时候对上海的经历是拿着粮票去换个脸盆,楼下公用厨房争点桌子上摆酱油的地方…… 王琦瑶穿的衣服,烫的头,可能我到现在都没有学会。
因为无法感同身受,所以反倒看出了一点安心。
太认为自己是女人的女人,再聪明漂亮,自由和心都是有限的,一旦太把女人这点味道当正餐,她们就束缚在自己的牢笼里了。 王琦瑶不是一朵白莲花,甚至在怀里孩子想让另一个男人帮忙打胎的手段里,都可以说聪明残酷了。但是即便如此,男人可以逃跑,说不上门就不上门了,说出国就出国了——她跑不掉,因为做女人是一件领域很狭窄的事情。
纯粹的女人领域,不能丑,不能老,不能胖,甚至不能没有男人捧。没有男人捧,你就不是女人了。哪怕这个男人只是嘴上花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他也是她做女人的成就。
长恨歌就是写了如果自己要把自己看做一个纯粹的女人,这事有多没劲,哪怕她已经漂亮聪明到其中的翘楚。
所以到我这把年纪看这故事,觉得简直就是无产阶级劳动妇女的定心丸:虽然没有男人自动来捧场,但是男人又不难追,起码不用牺牲自己的肚子去给自己留点念想。坐在舞会里只看个热闹不跳舞什么的乐趣,我也不会懂,年纪大了时间多,可以去有小鲜肉的茶馆店里坐一坐,接一副耳机,写几篇鸡汤,打几把游戏啊。
不去做(当然我也做不了)纯粹的女人,反而更快乐自由。
整本书里,我其实最爱王琦瑶刚刚回到上海那段描写,帮人家推针过日子的时光,每天吃点泡饭黄泥螺,和邻居说说没啥要紧的话,自食其力,自得其乐。
抛开要优雅,要美丽,要看起来年轻,要广受欢迎的女性枷锁,吃能吃掉多少?穿能穿掉多少?又何须为了勾引男人捧自己浪费精力。合则聚不合则散,我不占你便宜,但我也不要吃亏。
年纪越大,我越自由,毕竟年轻的时候,总忍不住想探索一下自己女人味的边界,现在就面对现实破罐破摔了,只要身体指标正常,看见自己的毛孔、皱纹和白头发,反而可以让自己更能体会到保持清醒的生活乐趣。
什么男人、女人,人和人之间,就简简单单做朋友,谈的来,玩的拢,闲暇时间大家打打麻将,磕磕瓜子;独自一人,也能有心情给自己烫点青菜和酒,就一点黄泥螺,然后看看书,或者跑步出汗泡澡。
人生在世,我自己就要做张屠户,我不吃带毛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