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清涛





一是你的心态,二是你的学习和分析能力,三是你的灵活和智慧,四是你的勤奋,五是你在各种环境和情境下随遇而安的能力,都特别帅!"





我说:"可惜的是,当年,这篇文章刚问世的时候,你尚未嫁人,但我竟未在第一时间单独发给你。"然后她问了一句:"你现在后悔了吧?"





我当然清楚,女性读者因为一篇文章说自己"爱上作者"这种话万万不可当真,我珍惜每个人对我的好意,却也没打算到处勾三搭四;然而,她的反馈还是深深触动了我——这种触动,并不是说我要决定开始对她展开追求,而是, 她这么高的评价,让我意识到,这篇即兴写的流水账,也许还是不错的。因此,现在做删减后发出来,希望能对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朋能有所帮助。





战略上盲目自信,战术上鄙视自己





2013年8月17日





尽管我很清楚他们这样表扬我实属夸大其辞,但还是乐滋滋的,感到了莫大的鼓励。(不自信的人,特别喜欢听假话。)





两周前的那个星期五,即8月2号下午,编辑部开选题会,最终定下来的封面头条报道是《地方政府债务猜想》,初步方案是做组合报道,按惯例,头条组合都需要三个人完成。人员安排上,由两位资深记者参与,还需要一个做辅助工作的;但这第三个人,却迟迟确定不下来,没有人报名参与,副总编点名选到的人,也拒不领命——审计署马上就要审计地方债务了,现在,这是个敏感话题,政府官员估计都不会配合采访的,所以,《地方债猜想》,这个选题就是个硬骨头,没有人愿意啃的。





在几个人推来推去的时候,我主动请缨参与,"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想参与一下。"此言一出,原先被副总编点到的人松了一口气,副总编自己也送了一口气,立马敲定,同时,他又建议我把另一个先前由自己主动抢过来的选题转给了一位实习生。他们是轻松了,可我自己,却是一口气也不敢松,因为,此时,我来这上班才一周多时间,之前并没有参加过选题会,什么都不懂,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个"协助工作",究竟是干啥子玩意儿。





其实,我也不是对这个话题喜欢到了非要参与的程度,我只是想逼着自己早点儿进步。人家都是在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进入这个行业,而我都二十九周岁了,半路出家,起步太晚了,如果还不努力,就更加落后了;更何况,我来第一天,总编跟我谈话的时候,特意提到了他把我招进来"心里很没底","我培养你的成本比培养一个应届生的成本要高"。( 在有的招聘者眼里,应届生"就像是处女一样纯洁无暇",而像我这样工作六年后再转行的,就如同一个曾经"与多名异性发生和保持不正当性关系"的残花败柳。哈哈。





我必须尽快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他明白,"残花败柳也有不受嫌弃的权利"。为了尽快进入状态,我几乎是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主动选择了一个最艰难的任务。





我刚来,大家都跟我不熟,所以,不必顾忌失败后的面子问题。"没人认识你,别怕丢人;不必顾忌你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因为,群众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我对自己这样说。





多年来,我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在熟人面前很怯懦,在陌生人面前,敢作敢为。高中年代,我偶尔在讲台上面对很多人说话时,会结结巴巴,但是,大一刚开始,我竟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新生杯演讲赛;那时的我,唯一的财富就是"无脸面可要",别的啥都不会,以至于连演讲稿都是侯哥帮我写的。侯哥写的演讲稿,尽管没有啥思想水平和人文底蕴,但幽默搞笑,能给听众带来无穷的乐趣。不过,不幸的是,侯哥的精彩演讲稿,硬是让我这样一个撇脚的"演说家"给毁掉了——我那几乎是背稿子的演讲,效果当然很差,甚至比我心目中最差劲的who锦涛同志的讲话水平还要差一些。





不过,我一点儿都没觉得丢人,因为,那些听众,我都不认识他们——当时唯一最敬爱的侯哥,当天有事没有亲临演讲现场,有两个室友跟我一起去演讲了,但他们的表现比我好不了多少,而且,当时也不熟,所以,也不怕被他们嘲笑。 不过,后来,跟大家都熟悉了之后,我就胆小了,以至于,大学四年,我再也没有敢出过风头,怕丢人啊。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保险公司,培训期间,安排学员演讲,我们组长推荐我,我在连要讲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关键原因就是"跟你们不熟,不怕丢人"。当然,任务既然接下来了,就应当认真准备。彼时,受了侯哥四年熏陶的我,已经学会自己写演讲稿了,而且,演讲稿的有趣程度绝对超过十八大报告,至少,能让听的人群笑个不停。我写好稿子之后,晚上,一个人对着墙壁练习了好几遍,第二天正式演讲的时候,就完全脱稿了(其他几个人都是念稿子),而且,是讲得很自然,放得很开,几乎看不出来背稿子的痕迹了;尽管,那时的演讲仍然存在说话结巴、吐字不清、语速过快等问题,但我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很受欢迎的人了。。。离开保险公司之后找工作面试的时候,有过几次群面,但不管最终是否被录取,我在群面的应聘者互相打分环节几乎总是能够拿到最高分,因为,我常常无意识地用演讲的方式做个独具风格的自我介绍,或者以是用搞笑的方式提出一个很有思想的观点。





当然,他们说我可以讲成功学,并不是讽刺,而是说我的精神状态和激情不错。) 我便解释道,这都是我当年"不怕丢人"的结果。





在稀里糊涂地接下最难啃的骨头之后,到周末了,我只顾着干私活,没有心思考虑这问题。结果,次周一上午,总编副总编召集"头条报道组"的三人以及责任编辑开会,讨论具体操作层面上的细节问题。这个项目的牵头人已经列了一个很详细的策划方案,大大的提纲下面还有一堆子标题, 我一看就惊呆了,更加如云里雾里,"这水实在太深了,我可能要被淹死"。这次,经过一番谈论后,最终方案定下来了,分三个部分,分别选一个县和一个镇为样本,调查其政府债务状况并分析,最后,再加一部分综合论述。我接到的任务,是选择一个镇来"解剖麻雀"。





太宏观了,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参考价值。还有一点是,我刚到四川不到两周时间,根本就不熟悉,选哪个镇啊?头疼。





借调一位记者,让其带我一天,第二天,我再独立操作。 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感到轻松了一些,因为这样可以少走一些弯路,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失去了一次独立锻炼的机会。当然,我知道自己人轻言微,暂时也只能听从领导安排了。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再也没有人提过给我找师傅的事情,我便决定一个人独立作战了。但是,特别担心,最怕的是,连被采访机关的大门都进不去。





我对准备功课特别重视。一共列举了将近20个问题,有几个问题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而无话找话的,但绝大多数问题,都指向了债务的来源、用途及金额,是切题的;不过,没有一个问题,是直接问债务的。如果直接问债务,肯定没有人愿意配合的,所以,我对所有问题都做了变通。





第一站,先到了该镇上最高档的酒店里,名义上是"了解一下经济形势下滑及中央禁奢令对高端餐饮业的影响",实际上是想从侧面刺探三公消费的状况,但因为老板不在,我到第二天重新来了之后才得到答案。第二站是,到了该镇最重要的产业园,并围绕着园区步行了一圈,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以便于下午跟相关人员交谈的时候更顺畅一些。第三站是,来到了产业园管委会, 在预料之中的是,门口有保安,我就绕了一大圈,从没有保安的那边进去了。





表面上是了解政府对企业的支持力度,实际上是在问,有没有企业债务转化为政府债务的;不过,在这边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当然,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这次采访让我对经济开发区的收益在不同级别政府之间的利益分成问题产生了浓厚兴趣,当天晚上回来后向一个在江苏工作的朋友做了进一步咨询,并且,在后续对镇政府的采访中,我还继续追问了这一问题,在我最终形成的报道中,这个话题成为一大亮点)。





当年跑保险的岁月——又累,又没有结果





周二上午,我首先去了镇政府,原先曾经担心连大门都进不了,现在发现,原来大门是敞开着的,终于放心了。但了楼门之后,还是被保安给挡住了,说明事由之后,保安把我介绍给党委和政府办公室主任。我当然不敢给办公室主任说自己是来调查债务问题的了,而是说:我们现在要在全省小城镇建设做得比较好的镇里面选出几个,重点宣传其成功经验,一方面供其他兄弟乡镇学习,另一方面供省委决策层参考。他一听,觉得我是个好人,就答应帮助我了。





那人,就是个政府机关里的大内总管,说话像个太监一样,唯唯诺诺,当然,主要原因是,没有权力,做不了主。但他说领导在开会,让我先回去,他安排好之后会电话通知我的。这个困难,倒也在我预料之中,因为,我出发前就没有预约——万一,一电话预约,人家就拒绝了,怎么办?所以,干脆不预约,霸王硬上弓,当面拒绝一个人,总要比电话上拒绝难一些。我这纯粹就是无赖做法。 既然找不到人,我只好先出去吃饭了,中午,呆在小餐馆看了会儿书,下午两点,再打电话给那办公室主任问情况,他说还没有联系上领导,等有情况了他再通知我。 我恍然大悟了,"我电话通知你",这只是个搪塞而已,如果我不采取更积极的行动的话,这次采访将以彻底失败而告终。所以,我直接找到了这个镇上负责宣传的办公室,让他们帮我联系领导,但他们又把球踢给了办公室主任。后来,主任来了,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表示次日上午九点钟安排我跟分管领导见面。 这一天是没什么成绩,但好歹得到了一个承诺,总算有希望了。





那一个城建分局的局长,在疑虑被打开之后,很快话匣子也打开了,很愿意说,当我问到"你们是如何解决建设中的资金短缺问题"的时候,他就像遇到了知音一样,把融资渠道、融资规模及还债方式都告诉我了,而且,他听说我是搞"正面宣传",还主动把今年的投资数据copy到我的U盘里;正是从这些资料里面,我推算出了他们的偿债能力、来年的新债规模等。大喜过望啊。走的时候,我还很感激地说:今天是我从事这份职业后的第一次出访,如果这次采访不成功,可能试用期就被淘汰了;所以,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这次骗来的资料实在太多,以至于连我自己良心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万一,这个镇的债务危机真被我们杂志被披露出来,该镇官员应该会很愤怒,然后,他们再查查资料泄密者,这样,那个给我提供了猛料的人可能就被干掉了,而他可能是个无辜的人啊);而且,我还担心,我如果把如此多的猛料写入报道中,会不会把审稿的领导给吓一跳,不敢发呢(省委和省政府也不愿意让自己辖区内的乡镇债务状况公布于众)?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天中午,我在镇政府对面的医院打点滴的椅子上睡了一觉。





当天下午,在采访该镇镇长时,我已经开始正面涉及到债务问题了:"对即将到来的审计风暴,你们将如何应对?"(反正,资料都已经拿到了,也没有啥可怕的了。哈哈。)不过,镇长还是没有弄清我的真正来意,仍然认为我是"搞正面宣传的"。(公允地说,我既不是做正面宣传,也不是做负面揭短的,而是以事实为依据,客观分析。)





"同情的理解"和"理解的同情",主动说了一段安抚他的话:"以往,人们在调查一个地方的债务状况时往往只片面地关注其债务余额以及负债率等数字化的指标,却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钱,究竟是用在什么地方了? 比方说,一个县负债1000万,不多,但主要都花在政绩工程和三公消费上了;另一个县负债1个亿,很多,但全部都花在有长远经济价值的基础设施建设、社会保障、民生工程等上面了,那么,哪一个县的债务状况更健康?如果单纯从财务指标来看,当然前一个要好一些;但是,若按科学发展观来衡量,毫无疑问,后一个县更健康。





我们分析一个地方的债务状况,最关键的不是它欠了多少钱,而是这些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举债增加基础设施和公益事业方面的投入,改善基础设施条件、提高公共服务水平或帮助企业解决发展过程中的困难,这不但会使当地的投资环境更加有吸引力,从长远来看必然会提高经济发展的效率,而且还会给老百姓的出行增加很多便利,因而转化为对全社会的一种隐性福利。然而,这些债务的‘花得值’之处,却并不会反映在审计报告中,因为审计报告只看财务硬指标。" 后来,这话出现在我的稿件中,并命题为 "债务的质量比债务的数量更值得关注"。





在采访正式开始后,不再以记者的身份跟人谈话,而是采用跟朋友聊天的方式跟对方交流,这样,就比较轻松自然了。我还以求教的态度提了好多自己感兴趣但与采访主题无关的问题。重要信息,大都是在"装作不经意间"问出来的。(比我做销售时强多了。)





晚饭之后,继续查了一些财务数据,结合自己所获得的数据进行分析,计算该镇的负债率等。然后,对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整合,成稿。到星期四凌晨四点四十多,终于写好,发给责任编辑,并给领导留言:"通宵写完了,我得好好补个觉,明天不来办公室了,如果来了,也只能在办公室打盹了。"(好久没有如此熬过夜了。上次熬夜写文章,是2011年11月底,熬夜写情书。)





尽管不是很完美,数据还有所欠缺,但与我最初的预料相比,已经好多了,不仅有了很多一手数据,而且,由于对信息的整合做得比较好,整篇稿件的框架都不错,很多观点也比较独到;毕竟,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不应该对自己期望值太高。司元凯和肖福林都说:"明显跟你发在QQ空间的文风不太一样嘛。" 我说:"我发在网上的东西,主观色彩比较多,偏重于人的感情和心理分析,常常是在胡说;而这是新闻报道,必须以事实为依据呀。要严谨一点。"这也表明,我的角色转换特别快。





经此一役,我再次坚信,缺乏专业知识,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关键是,分析问题的能力;活的思维,要比死的知识重要得多。(我原来曾经担心过自己缺乏财经方面的专业知识而不能胜任。)这次,找到方向感和信心了,以后,尽量争取每次都参与头条报道组,这样,不但自己成长得更快,而且,以后万一要跳槽的话,也容易一些。





这次之所以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主动选择一个最难的选题,主要是基于这样的考虑——选个最难的,做不好,没有人会说我能力有问题,我自己也不会有挫败感;更何况,这样的任务,只要参与了并努力了,不算有没有结果,个人能力都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倘若是选择一个太简单的任务,完成了,我不会觉得光荣;完不成的话,则是耻辱。"那HR笑了。大概是觉得我真是too young,too naive吧?哈哈。





我刚开始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敢接难题,接下来之后又担心连被采访对象的大门都进不了,这种典型的人格分裂,大概可以被称作"战略上盲目自信,战术上鄙视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