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歌德
你很难想像年轻时候的川端康成是个什么样子,也许你只有在他的一些早年作品中如那篇著名的《伊豆的舞女》中,才会偶尔想起这个满脸皱纹的日本老人也有年轻的时候。是的,就好像大多数的人成名作都是在中年以后,他们的作品开始被盗版贩卖,然后你就会在书本的扉页看见一个老头子。上面写着这个人的成就,以及代表作。可不是么,在我们这群亟待吸取文化的大多数人的眼中,只有精髓才能得以飨宴。毕竟欣赏艺术不同于买股票,先知先觉的事情交给他人做就好了。在诺贝尔文学奖的领奖台上,川端康成就是这样一个十足的老头子。
中学语文课外里面的一篇随笔,就是这个老头子写的。那时候的他已经到了暮年——一个对生命产生回忆多于期待的阶段,一个对美的凋谢也抱有自怜的年龄。在热海的一个旅馆里面,偶尔发现了在夜间也开花的海棠,联想到身边的任何事物,进而想到死亡。这些主题始终贯穿于他的后期作品中。
川端康成在早年的作品中还未形成那种忧郁的哀伤之美,这种日本人对于美的独特的追求还需要等上一段日子,才能在他的作品中出现。川端康成出生在十九世纪末期,年轻人时的他的同时代日本,昭和青年的青春,活力,只不过再略带点学究气。二十六岁在伊豆旅行,遇到了艺伎舞女,并且产生了恋情。青春的羞涩和恋情活跃在纸上,在高中课外名著中就这样被引入了我们这些少年的世界里。
如果不告诉你作家的国籍,换掉书中的名字和地点,给你一本《古都》的话,你一定能感觉得到,这是一个日本人的作品。是的,这种日本色彩就如巴西的热情的桑巴舞一样,即使你是一名观众也能被它感染。但与之相反的是日本的桑巴舞没有热情,只有整页整页的淡淡的哀伤。这本书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甚至有些枯燥,无非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妹的重逢后又别离。你甚至会看到很多家庭琐事伴随其中,一会儿是儿女情长,一会儿又是家长里短。但是透过故事看这本书,你会发现川端康成对于美和哀伤的描写,已经像水侵入海绵一样,弥漫在整部小说里面。
日本人有一种对美的哀伤,我们经常听到的即:物の哀。这种性情早在它们的源氏物语中表露无疑。人们或者看到美丽的风景,或者刚刚逝去了亲人,这种外在客观地存在即是物。而触景生情,或者为逝去的亲人而痛苦,即哀。这样一种从客观到内心的的映射,情感的从外向内的流动就是川端康成在《古都》这篇文章里面主要描写的东西。失散的姐妹,重逢后又分离,川端康成将这种内心的感情描写得细致入微,每一次人物角色的内心独白或者动作都呈现出这样一种情感的流动。除此之外,我们也可以看到书中的大量对景物,习俗,节日的描写如:平安神宫的时代祭、葵祭、鞍马寺的伐竹会、祇园祭、“大字”篝火仪式等与之对应的是工业时代对传统的冲击,不仅描绘出一幅京都的浮世绘,也勾勒出了整个时代的色彩。川端康成处理人物心里特别细腻,每一句眼神,动作或者一句话,都把人物的性格体现的活灵活现。我那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一篇小说高潮和结局都会如此的平淡,甚至有一种未完待续的期待。而如今我才觉得这本书最好的结局就是苗子对千重子说上一句:“小姐,这可能就是我一生的幸福了。趁着没人瞧见,我该回去了”。
老实说《雪国》和《千纸鹤》虽然被誉为他的代表作,但是我还是最喜欢读《古都》,这种浓厚的东方式的审美总对于读者是一种心灵审美享受。川端康成本身是不关心时政的以为作家,他写作时正是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他没有参与到当时那场全民狂战的社会潮流,而是留在自己的书斋,一心一意的创作。他写的作品只是纯粹地描述人物的情感和命运,并对这些命运装点着属于日本人独特的美。在三岛由纪夫时候没多久,他就喊着煤气自杀了,同日本的很多作家一样,以自杀的形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践行自己的世界观。
这本书的插画是东山魁夷所画,彩色的,孤傲,冷寂又带着平静的感觉,很贴合这本书的精髓。翻译则是叶渭渠和唐月梅两位老先生,用质朴冷清的语言,把日语引入到中文的无缝契合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