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个男人是爱我疼我的父亲。
童年,贫寒却充满快乐的童年。记忆中父亲总是出差,于是,我常去巷子口等待,渴盼着那熟悉的身影早日归来。
初夏的一个黄昏,吃罢晚饭,我又去巷子口守望。父亲说这次出差是去青岛,已经去了一个多星期了。这期间,我连做梦都想着父亲那开朗慈爱的目光,深深地沉浸在那快乐的海洋里。
父亲虽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他的语言意会能力极强。他常把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即兴编成朗朗上口的顺口溜,打油诗。听起来常让人捧腹,忍俊不禁。特别是他那一口标准,地道的,柔(驼)了的湖北黄陂的土话,配上他那形象的肢体语言,每每都让我们姐弟几个笑得喘不气来。这当中,父亲最得意的弟子就是我了。他常当着姐弟们说我的悟性强,能够举一反三。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管他什么蓝,我不太懂。但从父亲的眉宇间的神情来看,那显然是在夸赞我啊。在姐弟们面前,我算是露足了脸了,那神气劲就别提有多爽了。
记得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听父亲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他突然说道:7+8,8+7,9+11=?大家一时愣住了,我脱口答道:50“答对了,奖你一个棒棒糖”这之后,父亲又教我们用珠算打加法,打成“666”谁打得快,就奖一个棒棒糖。
我在巷子口一边跳着绳,一边心里想着:父亲要是今天能回来就好了。
“珍珍,珍珍。”是谁在叫着我的小名?真的是父亲回来了。真是心灵相通啊,人说父女前世是情人,我就有预感,今天父亲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就早早来这巷子口守候了。一见父亲归来,我欢快地扑了上去。“爸爸,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哦,有些事情没办完啊。”我帮父亲提着包,高兴地回到家中。
父亲从包中拿出一个蓝皮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说道:“这是给你的,你说你要写日记啊。”父亲正蹲着找东西呢,“谢谢爸爸。”我高兴地跳到父亲背后,两手不停地捶着:“我给你捶背啊。”“免了吧,骨头都快给你捶散了。”父亲哈哈地笑道说道。
这之后不久,父亲又出差了。我又背起了思念的行囊,驼行在渴盼的行程里。
在思念和继盼的交替中,我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要去住读一个中职学校了。临别时,父亲帮我收拾好行李,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深情地说;“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好自已。”“嗯,爸爸,我知道了。”和父亲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结,一切尽在不言中。
岁月流逝,日记中,记下了好多对父亲的依恋之情。
生命之船继续向前航行着,我恋爱了。生命里闯入了第二个让我痴迷疯想的男人,他就是我的痴心爱人——李平。
他好俊朗哦。一个身材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且对人礼数有加,温柔敦厚。他是一个机智幽默的人,不认识他的人与他的第一次谈话都会很难忘。他的聪明,他的博学,他的的狂放和不可一世,让喜欢他的人一见钟情。我梦是书海寻觅好久的意象中人,终于来到眼前,我立马被他深深地吸引,深深陷进了爱的沼泽。我不是那种把爱情一点一点给出去的人,我不在乎也不考虑是否自已像个傻瓜,一但爱上了就全心全意,爱会使我的理智消失,智商为“零”
苍天哦,有时就是这样捉弄人啊。他是一个海员,这也就注定了我今生思念生涯会很深很深,很长很长。可有什么办法呢?我跌落在里面了啊。
七月,炽热而甜蜜的七月,我放假了。李平也休假一个月。他带我到龟山上写生,他画好了一幅《江中行》的画后,我写一首小诗让他题在旁边,彼此会心一笑,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有点倦了,他掏出口琴对我说;“唱首歌吧。”“好吧,就唱《红梅花儿开吧》”“河边小塘边红梅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腹的知心话儿没法说出来……”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他又上船了。我呢,又陷入了漫漫的思念的长河中。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笔记本上写着几段无法寄出的小字:穿一件粉红的绣花衬衣/拿一张正方的小纸躲在角落里/用诉不尽的思念折一只纸鸟寄给远方的你。/我把纸鸟放在唇边装进无数的吻/又轻轻搂在怀里装进我心中的秘密/带着我的嘱托,/带着潮湿的梦,/带着那一段无声的乐曲/飞吧,飞吧/但千万不要歌唱,/记住啊,/做我和他的使者,/你要默默地,/默默地/
能穿百年古石者,为滴水。能打动心灵深处最硬者,为柔情。哦,我已为柔情所融化。
我结婚了,一年以后,有了我们的儿子李博,我生命中的第三个男人诞生了。简直就是李平的再生,活脱脱一个复制粘贴。
三个月的休假很快过去了,我清楚地记得那日,他背起行囊,亲了亲襁褓中的儿子,征征在看着脸上挂着两条水柱的我,猛然间,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多年以后,我曾问道:为什么头也不回啊。他答说:我能回头?我敢回头吗?)我把一腔的深情链接到儿子身上,我开始教他唐诗,教他速算,更重要的教他如何做一个有品味的高尚的人。
在渴盼与思念的撕扯中,儿子渐渐长大了。他象极了李平,且聪明过人。无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在学校,都受到大家的好评。多次被评为区市的优秀三好学生,获得各种学科竞赛的优胜奖。第当我和儿子走在一起的时候,常听到人们说:“哦,你就是李博的妈妈,李博是你的儿子啊。”
有时我在想:儿子的知明度要远远大于我啊。
爱人离家二个多月了,明天是星期天,为了得到更准确的消息,我决定和儿子一起去函总调度室查问。第二天,我和儿子下车走了好久,好久。我是标准的路痴,怎样了,转过一个弯,不知往那儿走了。儿子突然说道;“记得上次爸爸带我来过一次的,好象要过两座天桥,在对面还有一个高大的广告牌。”在儿子的带引下,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我摸着儿子的头说:“儿子,我好爱你哦。”
要过年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气。人们在炸元子,煨汤。准备吃团圆饭了。可爱人远在他乡,去调度室问了,年内没有回汉的计划,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晚上打开电视机,播音员用深情的语音说道:“新春佳节即将来临,每逢佳节备思亲,人们正匆匆赶着回家与家人团圆。”听着,听着,想起远在异乡的爱人,思念之情不觉油然而生,大滴大滴的泪水流了下来。儿子见状走了过来“啪”地关了电视,他笑着说:“想爸爸了吧,受爸爸的旨意,如果看见电视里播那些感伤的情景就关掉。再说了,爸爸不在家,还有我啊。来,妈妈,我来帮你炸元子。”
是啊,我不能只顾自已伤感,这大过年的,也得有个样子啊。
我往锅里放着元子,儿子在一旁用漏勺捞着。他一边捞,还一边唱着流行的歌曲。他见我低着头,一缕头发挡住了视线,就找来一块丝巾让我把头发束上。他看了我一眼说:“哎哟,妈妈,你嘿我,你好象一个乡下的村姑啊。”“好你个坏小子。”我被他逗得嘻嘻笑了起来。
哦,儿子,感谢你,真的好感谢你,在爱人不在身边的那些岁月里,是你用你的睿智,用你的暖暖的情怀帮我渡过了多少个漫漫的长夜,好爱,好爱你,儿子。”
后来,由于爱人的一幅画在参展会上得了优胜奖,再加上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他被调到了岸上科室里工作。结束了思念的长征之旅,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那段时光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日子,夜幕降临,爱人在临摹着他的书画,我在看着我喜欢的书,儿子在演算着他的高次方程。啊,多么静谧的夜晚啊。
岁月匆匆太匆匆,转眼又是一年的秋天到来了,儿子要上大学了。不知不觉中,我已人到中年。望着眼前英俊潇洒充满青春气息的儿子,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了,历史又重演了,多年以前,和爱人离别时的那种感伤之情又油然而生。我一边帮儿子打点着行李,一边嘱咐说;“儿子啊,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已,你胃不好,不要吃辣的,冷的。”“放心吧,妈妈,我已经长成大男人了,我会照顾自已的,倒是你哦,要多多保得了啊。”
爱人帮儿子提着旅行袋:“走吧,儿子。”
儿子转身走到我面前:“再见了,妈妈,珍重。”
看着我生命中的两个至亲至爱的男人远去的背影,我落泪了。一阵风吹来,让我想起那句话来:假如秋风能把我的思念吹散,为何我的思念不间断?爱着,我一直在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