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主在前,松骨真人并未越俎代庖,昆吾金塔只为克制梅真人的符箓手段,他虽然心高气傲,对她却不敢有丝毫小觑,梅真人乃是广济洞第一人,不知何故,将修为强压在显圣境,迟迟未作突破,旁人只道她忌惮静昀真人,不愿步兰真人的后尘,松骨真人心中清楚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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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真人不做突破也罢,一旦踏入大象境,就不容静昀真人专美于前。
葛阳真人微微眯起眼睛,一步迈出,稳稳立于虚空中,衣袖轻拂,蝉翼飞虹剑飞至身前,嗡嗡作响,漾出一缕缕剑丝,气势急速攀升,尽显显圣修为。
梅真人垂下眼帘,将手轻轻一撒,青光冲天而起,传送法阵瞬息张开,耀眼的光芒此起彼伏,将方圆数里内的天地灵气席卷一空。
葛阳真人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未雨绸缪,竟留有后手,一旦谈不拢,便从事先的布下的传送阵脱身。广济洞的传送玉符乃真仙遗物,统共只得七枚,数千年以降,辗转传到梅真人手中,止剩硕果仅存的一枚了,这等保命的手段,用一次少一次,梅真人仿佛未卜先知,不惜消耗玉符内残存的真仙之力,早早埋下了伏笔。
不过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梅真人既然欺师灭祖,为虎作伥,又岂容她轻易脱身,葛阳真人决意清理门户,闷哼一声,黑瞳骤然往上一翻,眼眶之中只剩白仁,气息亦为之一变,仿似刹那间换了一个人。
松骨真人脸色大变,顿时记起离洞前师兄没头没脑关照了一句,“如有异状,切勿抵牾。”这八个字说得极重,他稍一犹豫,竟弃下昆吾金塔不顾,催动七曜游天剑缓缓向后退去。葛阳真人伸手一指,金光尽数收入昆吾金塔,未有丝毫泄漏,没入传送阵的天地灵气亦被强行抽取,源源不断注入金塔。
梅真人心下咯噔一响,尚未来得及应变,传送玉符哀鸣一声,化作一道青光,投昆吾金塔而去,传送阵如同溃散的泡沫,四分五裂。她亦是果决之人,甫觉不对,十指急掐一个法诀,玉符堪堪摄入塔内,便炸将开来,昆吾金塔遭此重创,瞬息鼓胀至数十丈高,金光明灭,滴溜溜乱转,竟失去了控制。
葛阳真人“咦”了一声,逐一舒展五指,摊开右掌,昆吾金塔化作一道金光落在他掌心,缩成尺许高,光华内敛,神物自晦。他抬起一双白蒙蒙的眼睛望向梅真人,颇有些意外,“只是一具分身到此,胆大妄为……”话音未落,昆吾金塔第三层隙开一扇小门,金光疾射而出,绕着她只一转,便将梅真人摄入塔内。
七曜游天剑忽然定在空中,松骨真人进退两难,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身心为莫名的恐惧攫取,竟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你可知吾是谁?”
虽然是葛阳真人的声音,但占据他身体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人,松骨真人下意识摇摇头,喉结上下滑动,舌头枯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葛阳真人沉默片刻,意兴阑珊,忽然一阵心血来潮,他皱起眉头,将视线投向黄庭山中,喃喃道:“有人闯入斜月三星洞,往无垢洞去了,去得好快……”在他看来,那人势如破竹,黄庭山护山大阵波澜不惊,斜月三星洞禁制豁然中开,显然不是外人。
松骨真人心中一凛,脱口道:“莫不是……莫不是静昀真人……”
“李静昀么?不是她。”
松骨真人旋即想起一人,寒意打心底泛起,梅真人明着充当说客,将二位显圣真人引出黄庭山,吸引他们的注意,来自荒北城的大敌暗中潜入斜月三星洞,无人可挡,至于来人究竟是不是魏十七,一时也说不准。
葛阳真人挥挥手道:“你去把他截下,斜月三星洞岂容外人出入!”
此言正合松骨真人心意,他催动七曜游天剑,化作一道白光,倏忽投入黄庭山中。葛阳真人眼皮频频跳动,一双白果眼闪动了十数息,渐渐平定下来,依然是有眼无珠,白蒙蒙一片。他长长吁了口气,举步踏上蝉翼飞虹剑,朝黄庭山不紧不慢飞去。
松骨真人御剑极快,七折八绕,一头撞入斜月三星洞,却见两个道童嵌在石壁内,七窍鲜血,奄奄一息,禁制洞开的波动犹未散去。他心急如焚,却并未鲁莽,起手在石壁上一按,真元吐出,将道童震了出来,一人像口空布袋,颓然瘫倒在地,另一人面若淡金,还有几分清醒,东倒西歪坐不稳当。
松骨真人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捏碎瓶颈,倒出一颗血红的药丸,塞进道童口中,手掌按在他胸口,源源不断注入真元,将药力催化。丹药入口即化,一线热流淌下,百节骨暖洋洋的,如坐温泉,那道童精神为之一振,脸上多了两坨红晕,不等真人发问,匆匆道:“那人往无垢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