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想了想,說起來,雖然她一直都有听身邊的人說榮遠長得有多麼多麼好,但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她這麼清晰的認識到,面前的少年確實長得……美如畫。
周靜和榮遠的宿敵之怨,始于兩人初中入学的時候。那一天,在学校張貼出來的紅榜上,榮遠名列榜首,而周靜以十三分的差距緊隨其後。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不管在什麼地方,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間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而整整十三分的差距,又鮮明的在雙方之間劃下了深深的鴻溝,使得僅僅一位的名次之差顯得那麼無法超越。
a市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a市一中的第一名,自然是當年的市中考狀元。
實際上,榮遠不僅是a市的中考狀元,還是那一年的全省中考狀元。
故而從那一天起,榮遠的名字不說響徹a市,至少也是在所有中学中達到了無人不知的知名度。而第二名的周靜?除了她的父母親人以外,人們的反應大多數是“哦?那個誰啊?考了第二的……好像是個女生。”
周靜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她從小就被高標準嚴要求的教導,無論是学習成績還是為人品格都非常優秀。正直又有點天真的女孩子並沒有因此“妒而生恨”什麼的,但從此以後,卻不可避免的將榮遠當做了自己必須要超越的一個目標,對他的關注超過了学校里的任何人。最初的時候,她可能也被那張極為炫目的臉和同樣不能直視的学習成績所迷惑過,但沒過多久,榮遠就成功地成為了周靜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
原因很簡單,作為一個責任心爆棚、榮譽感超強的班長,面對一個三五不時打架斗毆、遲到早退、上課睡覺、不交作業、做值日應付差事、多次導致班級分數被扣、請假隨心所欲、拒絕參加任何比賽或集體活動、明明有能力卻不參加任何競賽為班級爭取榮譽、永遠都是一張嘲諷臉輕蔑眼好像你拼命爭取的東西是多麼可笑一樣、並且數次挑戰班干部權威導致很長時間里整個班集體人心浮動、各種工作都難以展開更難以服眾……面對這樣一個存在,周靜一直覺得自己能忍到現在都沒有將他人道毀滅已經都快成“忍者神龜”了。她會從當初說話都不會大小聲的乖乖牌女生變成今天全班公認的女暴龍,榮遠絕對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其實周靜也明白,榮遠的這些問題如果放在一般的高中学校里……甚至就是在一中成績差一些的班級里,都不算太大的問題。但在周靜所在的一中一班里,集中了全市最優秀、学習最刻苦、大腦最聰明的這些学生當中,榮遠散漫而桀驁的所作所為簡直就像是黑暗中的聚光燈一樣醒目。而成績的加成更讓人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這樣的一個家伙居然每次考試都凌駕于自己之上,似乎自己不管怎麼努力認真在對方眼里都像個笑話一樣不值一提,更讓周靜難以忍受。
一來二去,兩人之間爭執頻頻,彼此都看對方厭惡至極,簡直快要不能在一個房子里呼吸了。
但以“擔心會影響学習”為由推拒了所有班干部指責的榮遠可以任性,作為班長的周靜卻不能。比如在這種明明相看兩相厭的時候,周靜卻還不得不接下了在放学之後來看望曠課的榮遠的任務。
看著這個家伙因為生病而顯出從未見過的迷糊模樣,周靜忍不住想起來之前班主任跟她說過的話︰“周靜,我知道你和榮遠之間有不少矛盾,這次的任務也不是那麼心甘情願。不過我希望你作為咱們班的班長,能做出表率作用,對榮遠能多體諒一點,也多點寬容……老師這麼說,不是因為他成績考的好,而是有很多的原因……榮遠那孩子……挺不容易的。能幫的時候,你就多幫一點。”
周靜一直覺得,大多數時候自己是在被榮遠欺負,真沒想過這麼惡劣的家伙有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的時候。可是現在……
她看看周圍,這棟房子,冷寂,淒清,沒有一絲人氣。不說話的時候,只能听到榮遠短促的呼吸聲,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被黑暗安靜的吞沒了。
——這個家里,沒有第二個人在這里生活的跡象。
——他的父母呢?他沒有家人嗎?生病的時候,完全沒有人來照顧他嗎?連個幫忙倒杯熱水、擰個毛巾、打電話跟学校請假的人都沒有嗎?那是不是說,如果有一天他靜悄悄的病死在這個房子里,都可能不會有人發現?
——這家伙……一向無法無天、從不遵守規則、素來天地一我第二的家伙,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嗎?
想到自己家里每天回家都有熱騰騰的自己愛吃的飯菜,想到父母不管多忙都會回家一起吃晚飯,想到自己家里那每一處訴說著這個家庭有多麼和睦溫馨的細節,再對比這房子里透露出的黑暗、寂靜、孤獨,周靜眼淚都快要下來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周靜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擦了擦眼楮。金陽提著粥和姜湯進來,看到兩人的模樣,詫異地問道︰“班長,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沒把溫度計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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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黑甜,榮遠醒來的時候,還感到有幾分不舍。但在意志力的強迫下,他掙扎了幾秒鐘,最後還是緩緩睜開眼楮,略躺了躺,總算是從床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