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地一下,薛老站起了身,剑眉飞扬,“周书记,您别跟我起高调儿,怎么回事儿,你清楚我也清楚,我明白告诉你,那劳什云锦湖管委会,打死我也不去的,有本事,你就给我处分,哼,就是官司打到省委,我也不怕,我就不信省委能看着我受委屈,我可是有功之臣!”
“再一个,您还好意思给我说政策,说纪律,难倒地委会上通过我担任云锦湖管委会主任,就符合组织程序?什么时候,组织部提名干部,可以不和本人谈话,不问当事人遗愿?”
周道虔没想到狂怒中的薛老,竟然还是如此刁钻,眨眼就寻着了程序漏洞。
“薛向啊,的确,我过去和你是有不少误会,可那都是工作中的,毕竟,你我相识不久,难免有个磨合的过程,出现误会也是难免的,不过,这都是过去了嘛,干嘛老盯着不放,主席教导我们说,风物长宜放眼量嘛。”
“另外,你说的组织部没有找你谈话的问题,地委也注意到了,可当时情况紧急,省委要求地委立即把云锦新区管委会的筹建方案和领导班报上去,恰好你请假,回了京城,当时距离你销假,还有四天,地委总不能让省委等四天吧,所以,就这样报上去了。”
“再说,地委班的同志们素来也知道你薛向是个什么样的同志,清理拖欠,处理闹,旅游招商,这几件事儿,都是难超高,困难超大。可哪件你都干得漂漂亮亮!能力,成绩都摆在大伙儿面前,更难得的是。你知难不畏,深明大义。所以,同志们也都相信即便是你当时在德江,也定然会欣然同意的,所以,就通过了这项决议。”
“可没想到你却误解了,薛向啊,我也知道云锦湖那边乱,不好治理。可老话说,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那边局势复杂,实在是需要你这种治乱经验丰富的同志了,遍数地委,也只有你才能胜任啊!”
周道虔不愧是做到了地委书记的,简直就参透了老狐禅,变脸的本事一等一不说,口才好得惊人。
这番话说出口来。对薛老那是又褒又捧,偏生不显肉麻,还贴合实际。好似他调薛老去云锦真是出于公心,而云锦缺了这薛老,就绝对不行了。
“这,这……”
薛老听得直挠头,半晌才道:“周书记,按说你都这样说了,我不该说别的,可云锦湖那边,我实在是不愿意去。你也知道,上回我去处理那个超生户家属殴打计生干部的案。到底遭遇过什么。说实话,那阵势。实在是吓人,不瞒您说,我薛向这些年兜兜转转,服务过的地方也不少,可就没见过这么彪悍的村民,那地方实在是吓人,周书记,我最后恳请您收回成命!”
活土匪居然说软话了,周道虔心头简直乐开了花,暗忖,你小也有今天,嘿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好容易把你小脑袋套住,想让我松开套儿,门儿都没有!
尽管心里头早已爽翻,周道虔脸上却作愁苦状,双手一摊,“薛向啊,我都说了,不是我不通情理,若是这决议没报到省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如今,省委蔡书记都批示了,都成了天条,还怎么回改!”
砰的一声,薛老端在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古锡名赶忙过来收拣,转瞬,就将场地恢复成了原样。
薛老好似受了巨大打击,半晌没了言语,只一支接一支,不住抽烟,抽得又急又猛,好似架起一座烟囱,满室腾云起雾,短短十来分钟,烟灰缸里就塞满了印着洋码的万宝烟蒂。
周道虔也不催他,翘着二郎腿,捧着翠色的茶杯,静静地饮茶,时不时瞧一眼失魂落魄的薛老,看他那犹豫难决,焦虑不安的模样,周书记整个人好似泡在温泉里,通体舒泰。
又一支烟堪堪燃尽,如雕塑一般僵硬的薛老终于有了动静儿,他把烟头狠狠按灭在了烟灰缸里,一字一顿道:“周书记,我可以就任云锦湖管委会主任一职!”
“再是猛虎,不也得乖乖在老脚下趴着么!”
薛老服软,周道虔心中爽翻了天,轻轻抚掌道:“好好好,我就知道你薛向同志,识大体,顾大局,一定会慨然应诺的,果不其然!”
薛向似乎懒得和他废话,皱眉道:“那周书记现在可以跟我仔细谈谈这个云锦湖管委会是怎么回事儿了吧。据我所知,中央有规定,轻易不允许开辟新的行政区,除非是有特殊需要,比如南方的一些高新技术开发区,人家开辟新的行政区,是因为需要实现上下游产业链的聚集效应,促进生产效率的提高,不知道咱们云锦湖管委会到底是因何成立,总不能是因为就为专门应对云锦湖那片永远不停歇的麻烦吧?”
周道虔笑着摆摆手,“哪儿哪儿,先不说,云锦湖那边的问题远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即便是真是如此,这样的理由,省委那边也通不过啊,哪有这么荒唐的!另外,咱们这个新管委会,也不叫云锦湖管委会,哪有为一片湖设立一个管委会的,全称应该是云锦新区管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