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路城就在她身后,与他的教练正在做准备工作。
他们排在下一位,需要等待梁雾跳下后一段时间再跳出机外。
路城的教练在确认连接他俩的绳索卡扣是否系紧,又嘱咐了什么,他只是稍稍点头,眼睛却是看向前方的。
于是,不出意外的,与刚好回头的梁雾四目相对。
这一眼望过去,梁雾感到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和飞机的轰鸣声都经过消音处理。而路城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回头一般,也沉默地注视着她,与他对视的这一眼很短暂,却令梁雾感到心安。
他以无声的方式鼓励她,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里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你可以做自己’。
梁雾抿了下唇,不再犹豫,收回紧紧抓在舱门两侧的手臂,在教练力量推动下,从一万四千英尺的高空纵然一跃。
跳出机舱时,她闭了下眼,只能感受到身体在极速下降,又好像在空中旋转了一圈,身体轻盈,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她脑袋一片空白,出发前所有的注意事项全部抛诸脑后,身后的教练无奈,只好伸手将她的头抬高,又矫正她的飞行姿势。
由于身体极速下坠,梁雾连惊恐的大喊声都被风声吞噬,她张开嘴巴边被风狠狠地灌进喉咙里,大风像是要划破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发声,于是她索性闭了嘴。
梁雾只觉得自己从云层中跌落,有几秒钟她身边是平日里只有坐飞机时才能看到的白色云朵,此刻它们唾手可得,她张开双臂,轻飘飘又薄薄的一朵云就从她指缝中溜过。
还不等梁雾感叹这奇妙的体验,下一瞬她便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自由落体运动的下降速度变得匀速,她的意识也飘散一瞬,嘴巴稍稍张开一点,便被狂风灌喉,难受得要命。
有那么几个瞬间,因为呼吸不顺畅,梁雾甚至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这辈子也没有体验过与死亡这么相近。
像是前天在SantaMonica海边,她此刻脑海中也闪过许多零碎的记忆片段,可有与上次不同,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回忆,能够被她忆起的都是曾经的美好时光——
有家人、有从前在国内上学时形影不离的朋友、有在实习时被患者热泪盈眶地感谢、还有在实验室写的论文被期刊录用的喜悦与激动……
还有,还有很多数不清的人与事,那些她不曾发现的美好在‘濒死’前全部涌入脑海中。
这样的濒死窒息感大约持续了十几秒钟,梁雾觉得这是她短暂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几秒钟,仿佛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甚至都能摸到地狱门的边缘,但又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及时拉了回来。
梁雾从前都没觉得,原来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一潭死水,也可以有如此精彩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