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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话 | 陈良明：桃李春风别样浓——金嵘轩在瑞中做校长

来源：温州教育作者：陈良明日期：2022-03-08 10:33:48

《温州教育》2021年12月(总第301期)封面

　　金嵘轩先生于1945年8月29日到1946年8月担任瑞中校长。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年，但这是特殊的一年，特殊性在于这不是金先生开始任职校长的第一年，而是担任了很多所学校的校长，在盛名之下的一年。当时他59岁，具有崇高的威望，丰富的办学经验。

金荣轩先生任职文件

　　在省教育厅的训令里这样介绍：“经呈报在案。兹查有金嵘轩曾留学日本国立文理科大学教育系毕业，历任本省及江苏、福建各中学师范教员、校长、教育厅科长、正中书局编辑等职数十年，学验丰富，众望素孚，堪充斯职。”他的具体经历：浙江省立第十中学校长、浙江省教育厅社会教育科科长及督学、江苏镇江中学教导主任、福建省师范学校教务主任兼教员、浙江省立温州师范学校推广教育处指导兼教员、永嘉县私立济时中学校长。在抗战后困难重重的情况下重整学校，更能反映他的治校水平。中国人有句俗话：“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年往往是最有作为的，况且，中国人也有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思想，他作为当时名声在外的著名教育家，很想服务桑梓，为家乡教育作出成绩。所以他在瑞中任职一年，兢兢业业，极其勤奋。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年，却很能反映金嵘轩先生的教育情怀、人格魅力和治校理念。

　　一

　　办好一所学校需要生源、师资、设施、管理、经费等要素。设施、经费尽管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但是重要的办学条件，尤其在抗日战争期间，为了躲避战乱，瑞中迁到了大峃(今属文成)办学，城区的校舍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图书、仪器、课桌丧失殆尽，连教室的门窗都不见了，整个学校百业待兴，完善办学设施成为燃眉之急。

签订救济物资的教职员名册

　　金先生接任之初，丞需尽快恢复完善办学设施，经匡算要经费150万大洋，而政府拨款只有50万。怎么办？他不是等靠要，而是主动想办法，广泛发动师生、员工募捐。

　　“十月五日：约请党政团参各首长及本地热心教育人士共十余人，成立瑞安县立中学修建校舍、补充设备、筹捐委员会，着手筹备募捐。”

　　在募捐的人员中，金校长利用自身的威望和社会影响力，参与募捐的次数是最多的。

　　“十一月六日：校长邀请本地热心教育人士，旧城区募捐；十一月二十七日：校长赴平阳为本校募捐；十二月二日：校长同三青团管主任赴塘下区募捐；一月二十四日：校长往仙降区结束各乡经手捐务并收回捐册。”

　　通过全校同仁的努力，共募集了一百多万的经费，解决了学校建设的经费缺口。一年里，学校安装了电灯，维修了教室、宿舍，修筑大门、男女卫生间、浴室。筑围墙、平操场、辟球场沙坑，高、初中集合场各树旗杆，新购理化仪器及药品计价五万余元等等。

　　此外，争取县长许学彬兼任瑞中校长的工资给学校建造大门。(“十月四日：初中部着手计划建筑学校大门，经费由许兼校长拨捐全部校长薪米申币一八〇〇〇元充之。”)，动员瑞安著名商号李大同的老板李锦淮先生出资购买《中学生丛书》《万有文库简编》一、二两集，全部计一千二百册，这算是大型文化丛书，当时一所中学拥有非常不易。可喜的是《万有文库简编》至今还保留在瑞中图书馆。

　　金先生主动作为，利用社会各界的支持，极大地改善了学校的办学条件，让整个校园焕然一新，给人以蒸蒸日上的感觉。

　　二

　　金先生作为德高望重的教育家，据同期的师生反映，平易近人，没有架子。

　　当时五星红旗设计者曾联松在瑞中当历史老师，他回忆金嵘轩先生是“学者风范，尊者慈颜”。在管理学校的过程中，充分发扬民主。“凡重要事项必开会决定，既取决于多数，又善听少数的意见，进行说服，以统一思想认识。”(王超六先生回忆)在一年的校务记录里，看到很多的谈话会，相当于今天的座谈会。“举行第一次教职员谈话会并商讨招生事宜；举行教职员谈话会，开始筹备开学诸事宜；初中部召开级长谈话会；高中部召开级长谈话会；上午各处室主任、组长谈话会；下午各处室主任、组长谈话会；各科教员谈话会；下午举行教、训、军各主任人员联席谈话会；晚高中寄宿生谈话会；上午召开教职员谈话会；为改编新预算，校长室召集各处室主任、组长谈话；举行毕业班各科教员谈话会。”

　　通过各类座谈会，发扬民主，了解信息，听取大家意见，集思广益，既统一了认识，又极大调动了师生的积极性。学校还由学生成立膳食委员会，让学生参与食堂的管理。在温州中学，有金先生卖地毁产给老师发工资的美谈，其实在瑞中主持校务的短短一年，也留下了很多无微不至关心师生的感人故事。抗战结束后，教职工的生活极为困难，迟迟得不到政府的生活补助，教职员工意见很大。

　　金先生上任后，顶着压力，多方沟通，把大峃分部停办结余的经费，原定作为购买仪器设施之用，移为垫发教职工生活补助费，解决教职员工的生活困难。为了改善学生的伙食营养，规定学生每半个月吃肉一次。“为谋寄宿学生摄取营养起见，今日厨房实施第一次定期食肉(以后每隔一星期食肉一次)。”

　　为了节省开支，学校围砌猪圈，利用食堂的泔水养猪。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同学们清晨听到杀猪屠宰的声音，就万分激动，因为当天的中午每人就会免费享受一碗美味的红烧肉，这成为几代瑞中人留在舌尖的美好记忆，至今还有人津津乐道。还有两件特别印象深刻的事：当时学校有学生得脑膜炎症而死亡，引起了师生、家长的恐慌，为稳定情绪，金校长亲自移住初中部，以资镇静学生对于脑膜炎症流行时之恐怖心理，同时与学生一起打扫卫生，开窗通风。另一件事就是学生因球赛，班级之间发生冲突，两个班级学生静坐操场不肯到宿舍就寝。为了防止冲突，金校长陪双方学生坐在操场过夜。从这些小事中，我们可以看出金嵘轩先生的人格魅力以及以人为本的民主作风。

　　三

　　金嵘轩先生在瑞中只有一年，从《复员后一年以来本校校务经过纪要》看，几乎每天都在忘我地工作，所完成的校务之多，难以想象，可以说呕心沥血。金先生除工作勤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是严谨细致。

　　他掌校仅一年，即刊出“瑞安县立中学同学录”在校师生的通讯地址与历届毕业生的姓名，一览无遗。又附:一、校史；二、现有学校设备统计；三、一年来本校校务经过纪要。纪要是从校务日记整理出来的。一年之事，一目了然。时序迭更，迄今已历四十一年。人事变迁，册籍散佚，而这本小册子尚有留存，既为宝贵的纪念品，又为重要的资料，弥足珍贵。”(王超六先生回忆)如现有校具教具统计表中，分办公用具、教室用具、寝室用具、体育用具、仪器及药品、卫生用具、图书总类。以办公用具为例：“桌，四九，大号四张、中号八张、小号三十七张。籐椅，六。马扎椅，四。木洋椅，八。花竹椅，一六。老竹椅，三。书厨，一四，老式九、新式二、小号三。公事厨，四。三角厨，三。门房桌，一。大菜桌，四。布告板，二。揭示牌，一。值日牌，二。钢板，七。铁笔，六。时钟，三。算盘，三。方砚，一六。印刷机，二。纸刀，一。皮棍，二。讲义夹，一八。印色盒，六。叫人铃，一。打印台，一。月日印，一。未突尺，四〇〇。饭签棚，二。名签，四〇〇，饭名签。报夹，六。镜棚，二。皮凳，三。茶几，二。旧书桌，一。方书桌，四〇〇。铜钟，一。油印桌，一。”登记在册的仔细程度，今天没有几个学校能做到，而且每样财物都具名、编号、烙印。在募捐的过程中，成立募捐委员会，制定捐册，分头劝捐，收回多余捐册，催捐(“二月十一日：午刻邀请城区代募捐款人员聚餐后，共同出发催募捐款”)，汇总，上报申请嘉奖。整个过程一丝不苟，非常严谨。纵览金先生一年来的每件事情，总是做到有头有尾，井井有条，力求细致、严谨、实效。

民国三十五年同学录-金嵘轩题

　　细节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工作态度，毅力、观察力及智慧，只有落实好细节，才能出实效。所以说：细节决定成败。

　　四

　　学校是人文教化的地方，通过学校的教育让学生的人格健全，精神丰盈，所以文化是学校的灵魂。没有文化或者文化贫乏的学校是没有品质的学校，文化是一所学校的精神长相。金先生主校以来，重视学生的课外活动和兴趣特长培养与发挥，极大地丰富了学校的文化活动。

　　瑞安中学在1938年创作了一首校歌。1945年抗战胜利后，百业待兴，为了振兴学校，激励青年学生为民族振兴好学上进，奋发图强，凝聚全校师生的精气神。金先生在就任校长不久，委托国文老师薛凝嵩先生作词，音乐教员王公望作曲，制定了瑞安县立中学第二首校歌：

　　大哉！大哉！教善政宏。礼乐用兴，多士是镕。辅世长民，革尚之风。

　　章安文物，东南所宗。山岳钟灵，蔚此瑞中。忠毅宇，西岘峰，桃李春风别样秾，日月复旦国运隆。莘莘学子，于变时雍，盈科后进，万祀无穷。

　　这一年里，金先生还举办了瑞中四十四周年校庆纪念活动，让瑞中学生自治会创办《瑞安中学生》刊物，成立瑞中学生自治会剧团。成立瑞中学生自治会妇女问题研究会并出版会刊，妇女问题研究会请陈仲公先生讲演专题。“一心多读圣贤书，两耳亦闻窗外事”金先生也鼓励学生要放眼世界，关心国内外大事。多次请陈仲公先生为学生作时事报告，函约本校前校长胡哲民、王超六两先生于校庆日讲演校史。先后请暨大历史学系教授孙正容、正中书局编辑张幼丞、浙大魏肇基教授来校讲演。

　　金先生还先后组织妇女问题演讲比赛会，瑞中高中学生书画展览会，高中、初中部学生国语讲演比赛，书法比赛，同乐会，劳动服务竞赛，作文比赛，学生军事训练，春游，校际交流。“1945年9月18日，组织全校师生参加抗日战争胜利火炬游行”(《瑞安中学百年大事记》)。当天的《阵中日报》记载了这一盛况：“瑞安县立中学的行列最长，人数最多，据说各种花鸟虫鱼，都是学生自己制作，巨型的灯，计有坦克二辆，加农一尊，军舰一只，和平神一座，浩浩荡荡，路上不断的炮仗，使孩子们赶忙掩起耳朵。”

　　五

　　“1944年7月因抗战的耽误，瑞中第一至第上届高中毕业生一百多人同时参加高考，均取得了良好的成绩，考取中央大学、浙江大学、交通大学、同济大学、复旦大学、暨南大学、燕京大学、西南联大、北洋大学、国立艺术专科学校等名牌大学的学生有数十人之多，轰动了整个温州，人们交口称赞。”(《瑞安中学百年大事记》)。我一直认为，百年名校至少要有三个特质：一是有厚重的文化，一所好学校一定要有生动经典的教育故事，否则不能叫百年名校，只能叫百年学校。二是要有一群名师，因为名师出高徒。第三，群星璀璨，要培养出优秀的学生，学生的未来就是学校的未来。从当年高考的成绩看，金先生也是很抓升高考学率的。

　　如何在短短的一年中取得这么好的高考成绩呢？我看主要是五条：

　　一是延揽名师。学校的教学质量，教师是关键。一位好老师就能教好一门学科，培养好一群学生。“金先生掌省立温州中学与私立济时中学，均以选教师为首要之务。他来掌瑞中，亦复如此。莅任之初，他即趁浙江大学陈楚淮在假之机，聘为教务主任，陈赴职。由浙江大学数学系毕业的王懋椿继任。聘请英士大学讲师蒋宗周兼任理化教席，聘请中央大学毕业的曾联松教世界历史，国文教席聘请有古典文学专长的林健庵、邵成萱，又聘请了曾留学苏联对新文学有研究的何止铮，新文坛的主将、《阵中日报》的主笔王沉。”(王超六先生回忆)

　　二是开展教学研究。在一年里，记录了多次的教研活动，如“四月十六日下午举行英语科教学研究会。四月十七日下午举行自然科教学研究会”(《复员后一年以来本校校务经过纪要》)等。教学研究，可以提高教师的专业水准和课堂效率，可以帮助年轻老师的成长，可以提高学科的整体教学水平。

　　三是建设学生宿舍，尽可能让学生住校，特别是让所有的一线老师住校。“为提高学校行政效率起见，凡教职员负有重要任务及来自外地者，均住校内，完全由校供膳。”(《复员后一年以来本校校务经过纪要》)免费为教职员工提供食宿，不仅大大减轻了教师的生活负担，同时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教学效果。

　　四是实行月考制度。“(民国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第二次月考开始(高初中分四日举行)。”加强训练是提高高考成绩有效途径，从今天的角度看，也有应试的味道。

　　五是优化管理团队。生源、师资、设施、经费等办学的要素，要发挥最大的效益，需要提高有效的管理。当时瑞中的教师中，我发现当时有几个人，如陈仲公先生，是陈介石的孙子，陈淮的儿子，留学日本，学的是经济地理，国文、美术水平很高，是著名的地理教师。学生回忆陈仲公先生课内课外经常教他们赋诗填词，课上到哪里，他就画哪里，讲到什么，就画什么。非常能干，受金先生赏识，一直跟着金先生。经了解，金嵘轩先生管理学校有自己的核心团队，有几个人一直是跟着他的。金先生精细、求实的管理，与精干的行政团队也有很大的关系，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那时的校长有相当大的办学自主权。

　　金嵘轩先生掌校瑞中一年，以他崇高的社会名望，特有的人格魅力，现代的教育理念，严谨求实的工作作风在瑞中发展史上留下了丰硕的办学成果：开创生动活泼的教育场景，塑造深思力行的学校精神，形成交口称赞的教学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