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文化创意园外景
受访者供图
冬日午后，走进辽宁省沈阳市铁西区兴华北街一座锯齿形房顶的钢结构老厂房，穿梭于黑色的钢梁铁架间，仰头看到能够吊起10余吨重物品的天车，结实的缆绳下，吊钩依旧悬挂在那里。徜徉其中，脚下的铁梯和廊道发出低沉的声响，仿佛在唱着一首关于旧时光的歌。
同这些鲜明的工业元素融为一体的，是各式各样的艺术形式，画展、演出、文创市集……让人目不暇接。深沉、厚重的工业意象和活泼、轻快的潮流文化激烈碰撞，呈现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独特美感和气质。
这座建筑顶部的标牌显示着它现在的名字：1905文化创意园。而此前，这里是原沈阳重型机器厂的第二金工车间。沈阳重型机器厂是新中国建立的第一个专业重型机器制造厂，有40多项产品填补了国内重型机械产品的空白。
铁西区有“东方鲁尔”之称，新中国第一枚金属国徽、第一台普通车床和数控机床、第一台500千伏变压器等都在这里诞生，创造了新中国工业史上几百个第一，是新中国工业的一张名片。随着时代变迁，曾经辉煌过的铁西，也一度陷入困顿。
今年60岁的高忠文是沈阳重型机器厂的老职工，也是这一带的老住户，顺着他的讲述，这座老厂房的命运轨迹逐渐清晰起来。2003年10月，国家推动实施东北振兴战略，铁西迎来新的发展机遇，在老工业区调整改造中，沈阳重型机器厂于2009年正式搬离老城区。
企业搬迁后，留下来的老厂房是全部拆除搞商业开发，还是通过创造性改造使其再焕新生？“经过调研论证，保留的意见占了多数：这些老旧厂房是凝固的历史，也是促进城市有机更新的珍贵资源，只要改造、运营得当，工业锈带也能变成生活秀场。”铁西区文旅局局长王晖表示。
通过招商推介，2013年，出生于比利时的温州籍华人徐比莉决定接受这个挑战。秉承修旧如旧原则，她和团队在尽可能保留原有建筑外观和结构完整的基础上进行空间重整和改造，并围绕文化消费、艺术展览、特色演出等功能打造文化创意新空间，让“工业风”与“文化味”“烟火气”完美融合。
“看这幅插画，在生活场景中巧妙地融入体育运动动作。”徐比莉指着楼梯拐角处的一幅画作说。在中法两国建交60周年之际，今年4月，“巴黎人2024——城市中的运动”展览在此展出。徐比莉别具匠心，特意不设置固定展位，而是把画作分散布置在建筑内的各个转角和墙面，借此传达“让艺术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理念。
沿着楼梯来到2楼的木木剧场，一场话剧正待上演。自2018年改建完成后，这座小剧场已经连续7年举办当代戏剧节活动，吸引上千名演职人员和4.5万多名观众走进剧场参与或观看演出。今年10月18日，第七届戏剧节活动开幕，徐比莉和伙伴们把主题定名为“栖”，希望观众可以在戏剧世界中找到自己的精神栖息地。
剧场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现在沈阳年轻人流行“看戏度假”，小剧场的近距离表演能放大演员情绪表现张力，演出主题往往切中当下生活，再加上先锋甚至带有实验性的戏剧表达方式，高度契合时下年轻人的审美和情趣。
戏剧人、音乐人、设计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来到1905逐梦。在一个名为“稀奇玻璃商店”的文创店铺，90后店主陈维肖正指导顾客把各种颜色的云母玻璃通过切割拼接制成小饰品。“顾客以年轻人为主，他们在体验手作乐趣的同时，还能打造一份属于自己的独特记忆。”陈维肖从美术院校毕业后本来留在北京工作，后来结识了沈阳姑娘赵鑫，小两口有一次慕名到1905参观，被这里独特的文化氛围所吸引，去年底正式辞职来到这里创业，既是为了生计，也是为了长相厮守。
今年国庆节前夕，1905自主打造的文创市集品牌“犀牛市集”再度开张，10天的时间里共推出160个文创项目摊位，举行了近百场文化活动，接待游客和市民7万多人次。“最初的犀牛市集以文创产品展销为主，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场多元文化盛宴，包括乐队展示、艺术品展览、文化交流等。”徐比莉希望来这的人能够放慢脚步，听着音乐，品品美食，享受舒缓的生活节奏。
采访结束离开时，高忠文老人一直把记者送到园区门口。大门左侧的外墙上，镶嵌着“铁西”两个大字。这两个字每个有3吨重，由沈阳重型机器厂搬迁停产前的最后一炉铁水浇铸而成。2018年，高忠文来到1905应聘成为一名安保人员，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守护着这座老厂房。
距离1905不远处，原沈阳味精厂搬迁后留下的红砖厂房变成了红梅文创园，原沈阳铝材厂旧址上改造建起了朝鲜族民俗文化产业园，而中国工业博物馆则原样保留了原沈阳铸造厂的翻砂车间……通过植入文化新业态，这些昔日的老厂房、老车间华丽转身，已成为这座城市新的名片和地标。
厚重的工业文化，奋进的振兴气魄，仍在滋养着一代又一代沈阳人。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4年11月18日 第 07 版）
